四间房子的租金那时只有一圆几角钱,当然不够三口人的开支。
过了几年,母亲接受别人的建议,把四间棚子加上隔断与门窗,成为四间小房子,也租出去,借此增加一些收入。
过了几年,母亲又用手中余存的一点钱,在里院东面添盖了两间灰房,在外院西面添盖了一间灰房,也分租出去。
这时全院的房子共有十四间,除了我们自己、和外祖母、姨母两家以外,院中尚有八家邻居。
全院子的面积不过只有四分六厘大小,上面有十四间房,住了十家人,全院人口的总数常在三十名上下。
收入的租金是增多了,但是困难也随著增加起来。
我们常常遇到刁顽无理的邻舍,因为知道我们全家既没有势力,又没有成年的男子,便欺压我们,或是不交房租,或是聚众赌博,或是撒野骂街,或是作些暗昧不法的事。
母亲既是房主,不干涉呢,惹出事来,房主要负责任;干涉呢,他们毫不服从。
母亲的性情又急躁暴烈,同邻居交涉事件,说不上几句话,便气得不得了。
因此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受不了的时候就气得生病。
想不租邻舍呢,除了租金又没有收入。
租了邻舍呢,便受他们的难为。
可怜的寡母孤儿,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度了多年的生活。
我在幼年的时候不会了解母亲的爱,也不会体贴母亲,不过却知道帮助母亲过日子。
自己年幼,不能作什么事;但看见一些穷人到街头倾倒垃圾的地方拾取碎煤,便也取了一个筐子或是簸箕,跑到本巷几家大公馆门外倾倒秽土的地方拾些碎煤,拿回家中去生火炉,这样便减少家中一笔买煤的开支。
这种工作一直作了好几年之久,到我入学以后还继续这样作。
早晨拾过碎煤以后,再拿著书包往学校去。
直到十二岁住校读书的时候,才停止这件工作。
每到冬季的时候,屋子里只生了一个煤油桶改制的火炉,连做饭带取暖。
身上的衣服既单薄,还要在冰天雪地中到巷里去拾煤,手脚都冻得裂了大口子,疼痛得很,甚至一到冬天手都不能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