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事平定以后,避难的人都从东交民巷出来。
有些人回到自己的家里,还有些人已经无家可归。
父亲在世的日子是在同仁医院服务,也住在医院里。
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当然不能再回到医院,需要另觅居所。
当时租到东城干鱼胡同一所小房栖身。
(这条胡同后来改名为甘雨胡同)。
父亲已经去世,母亲虽然幼年在伦敦会的女校中读过几年书,但没有作事的能力,同时带著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和一个吃奶的男孩,当然更不能作什么事。
幸好不久从教会方面领到清政府所发几百两银子的赔偿金,使用这笔钱维持生活。
过了几年,因为我们的房主年终急等用钱,向母亲声明,打算把这所小房出卖,如果母亲不买,他使卖给别人。
母亲因为手中还有一些钱,便把房子买下。
当时这所房子只有南房五间,北房两间,还有北面四间棚子,是冬天养花用的,没有窗子和门,也没有隔断,只是有灰顶而已。
又过了几年,母亲手中的钱越用越少,便把外院两间北房和两间南房出租,可以得一点租金,补助家中生活的钱用。
这时候家中的生活逐渐艰苦起来。
母亲带著我们姐弟二人,每日吃玉米面或其他粗粮度日。
母亲又最不喜欢做饭。
因此我们时常一天只吃一顿饭。
饿极了的时候就在街上买几个烧饼充饥。
母亲到年老的时候还常说,她宁可忍饥,也不愿意做饭。
她又告诉我们说,我的二姐就是因为每日总不能按时吃饭饿得生了病而夭折的。
可是母亲并不懒惰,她从早到晚总不肯闲坐片时。
她喜欢洗衣服,喜欢做针线活,喜欢打扫屋子和院子,喜欢看报,惟一不喜欢作的事便是做饭。
我在幼年的时候吃的饭本来不好,又不能按时候吃饱,当然身体会受到极大的亏损,屡次患病。
所幸的是有几年外祖母和我们住在一处,时常替母亲照料我的饭食。
母亲后来还对我说,你小的时候亏得外祖母常照应你,不然,恐怕也饿出毛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