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裂,愈合,开裂,愈合……
庞大的众生气运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承载着无数生灵的咆哮,带着最原初,最本能的力量不断地没入那脆弱的身体。
鲜血迸溅,骨骼爆响。
而就在这凄惨的碎裂重组之中,季忧的体内正在变得无比火热。
那些气运进入他的身体之后就开始冲撞入他的万千经脉,冲入他的四肢百骸,并带着持续不断地轰鸣声,不断地没入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密集的脆响此起彼伏,但却不再是骨骼断裂的声音,而是某种更为致密坚韧的东西在重新咬合。
他的经脉在紧绷如弓,尚未流干的血液如同滔滔江河,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如同混沌初开时的雷霆,在胸腔内呼啸、震荡。
尤其是他的那破碎如莲花的灵元,此刻在众生气运的冲刷之下重新开始聚拢,然后浑圆发烫,爆发出无尽的威能。
最后在嗡地一声鸣颤中,他那莲瓣合拢的灵元轰然演化为了一团炙热的日轮,骄阳似火。
极致的疼痛会让身躯出现不经过反射区的行动,就如同他一直都未曾停止颤抖的双手。
虽然那是无意识地抖动,但此时此刻,随着他的手指在虚无之中轻轻滑动,四周围的光线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弯折了起来,甚至有一瞬间,那光竟开始固化成了有形的状态,凝结得如同晶体一般,而后又在他无意识的指尖颤栗之下轰然炸开,再次归为虚无。
此刻的季忧什么都不知道,混沌的大脑已经被剧烈的疼痛所占据,仅凭着肌肉记忆在不断喘息,向着刚刚愈合的肺部灌入空气。
而当那些空气经过他的肺部再被呼出的时候,化为焚风一般的灼热气浪,在这本就破碎的空间之中掀起一阵炙热的风暴,肆虐四方。
轰隆隆一阵巨响,青州北部的大地再次塌陷了十丈。
此时的虚空之上,随着四件圣器狂压而来,二皇子寂晅与三皇子殁渊在圣器的镇压之下连连败退,口鼻溢血,最后被轰然砸入了大地。
人妖联军再次向前,此刻已经将阵线杀到了五座护祭大山的前方二十里处。
族群之战中,能够影响战势走向的永远都是那些至高强者。
两次夺器之战,遗族八位临仙死了五个,只剩下两位皇子带兵,根本无法阻止人妖联军进击的步伐,所以人妖联军能杀到,本就是毫无意外的定局。
嗡!!
环天的剑气之中,小鉴主裙角飘飞,于一片璀璨仙光之中落地。
而后她伸手摸出一颗丹药吞入腹中,开始催动先前那些未被用完的精气,连同丹药一起炼化,不断地恢复着。
尤映秋、霍均、陈氏姐弟四人以及身形宏伟的妖帝也随后而来,落在破碎的山峦之间进行着最后的补充,炼化丹药之际护身玄光澎湃升腾。
“越山之后,你我们照原定计划分为四个方向进攻,利用圣器,先将那黑色的屏障打碎。”
“好。”颜书亦听着尤映秋的话,轻轻点头。
此时的陈汐喘息一阵,而后凝住眼眸看向颜书亦:“季忧是不是并未随大军前来……”
如果季忧一开始没有现身还能解释为他在为对决遗族圣皇保存实力,而现在他们已经走到山脚下,他仍未出现就已能够让人感觉到问题了。
他不是不现身,也不是保存实力,他根本就是不在此处。
颜书亦听到陈汐的询问,思索之后轻声开口:“他会来的。”
“他到底何时能来?”
“我不知道,但就算来不了,我们也要去战不是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话音落下,陈氏姐弟与霍均全都握紧了拳头。
季忧竟然真的没来。
这等生死存亡之际,听到颜书亦的确认,他们全都流露出一丝凝重的神情。
尽管他们知道,即便季忧现身也无法对付得了那强大的圣皇,但至高战力在战场上永远都有着被人精神依赖的作用。
他不在,当真会让人忧虑加重。
可是这等关头为何会不在?难道是因为那司仙监官员的死讯,当真让他暴走而无法来战?
陈氏姐弟与霍均的心中思虑万千,只觉得掼于双肩的压力沉重如山。
此时,小鉴主稍稍抚摸了一下心口,眼神中也同样充满了忧虑。
但她的忧虑并不是因为季忧没来,因为她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该忧虑的此前早就已经忧虑完了。
而她的忧虑来源,其实是因为心中那份没来由的心悸感。
这感觉是从战斗一开始就出现的,并一直持续到现在。
可是他们这一路并未遇到什么强敌,四个执器者加上妖帝,对战两个遗族皇子也根本不算什么危险,所以,这种心悸感不是来自战场。
那么,这感觉只能是来自她的狗贼。
夫妻是连心的,她的道心此刻正在为季忧发颤。
颜书亦转头看向了遥远的西方,正在恢复的妖族大军之中,手持银枪的封阳也在下意识地抚摸着心脏的位置。
正在此时,战场的上空,那沸腾翻滚的黑夜骤然一滞,疯狂移位的日月星辰也毫无征兆地开始减缓速度。
最终,在一声仿佛穿透万古时空的“嗡”鸣声中,诸天星象彻底固定。
紧接着,异变再起。
那散发着冷冽清辉的明月率先沉降,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按下,定位于苍穹一侧。
那最为炽烈燃烧的日轮则携焚天煮海之威,化为阵眼一般的存在,轰然嵌入了星图的最核心。
日月同辉,群星拱卫。
不再是黑夜遮天,也不再是混乱的暴动,那无边的天幕竟化作了流光溢彩的琉璃穹顶。
纯净而冰冷的光华自其上迸溅、流转,映照得下方山河万物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种非人间的、神圣而肃杀的辉光。
一种绝对的秩序,伴随着浩瀚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笼罩了整个世界。
此时的祭坛之中,那头戴冕旒冠的身影扬起嘴角,轻轻招手间,无数的大地之力被五峰聚集,开始朝着诸天奔涌而上。
“地势开始连同天势,真正的祭坛要成了……”
烽火狼烟的山岗之上,尤映秋面色苍白地念了一声。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趁着天地并未成势,以圣器杀开那道黑色屏障,而后打断遗族圣皇的行动。
不承想他们还未真正走到那里,一切就已经准备就绪了。
那可是强行移动日月星辰,逆行天道,她没想到遗族圣皇的速度会这么快。
妖帝凝望着那不断冲天的能力轻声开口:“要改变计划了,我们要毁掉那地势五峰,打断地势与天势的连通,正好五座山峰,我们五人,那我就……”
“不行,不能分开,最好的办法是合力主攻一峰。”
颜书亦听到妖帝的话后倏然开口:“遗族圣皇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毁掉地势的,我们动手的时候他一定会出手,所以合力主攻一峰,相互还能照应一些。”
妖帝转头看向她,思考半晌后轻轻点头。
他想的确实是五人分别攻击五座聚拢地势的大山,但事实确实颜书亦说的那样,遗族圣皇不会看着他们动手而无动于衷。
他挥手就能杀了商行道,若真的分开行动就太危险了。
简单的商议过后,场间的六人达成了一致,此刻,颜书亦的眼底不再有半分迟疑,身形如一道逆射的流星,径直撞向那五座巍峨如魔神獠牙的巨岳。
“吼——!”
五峰之上,遮天蔽日的遗族将大翼骤然合拢,俯冲而下的,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死亡的阴云扑来。
无数利爪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猩红的瞳孔里满是疯狂与古老的怨憎。
此刻,灵剑山小鉴主的凤眼之中倒映出了一道雪亮的剑气。
起初只是一线,细如发丝,清下一刻,剑光暴涨,瞬间化为一道横亘苍穹的雪亮天河,随着颜书亦的身影轰然压下。
与此同时,天书哗然翻动,其中的天威凝聚成无数道文呼啸而下,同时道碑嗡鸣,倏然变大,而天钟也开始强烈震荡,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波纹一圈圈扩散。
三宗执器者手持圣器随之而来,天威如狱,杀机如潮!
那雪亮剑河率先切入漫天的遗族的大潮,绵密的“嗤嗤”声中,无数遗族都如同热刀切过的牛油,瞬间分离、溃散。
随后四宗圣器天威交织,向着四周镇压而去。
“噗噗噗噗——”
天空中,不断爆炸的不是火光,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血雾。
残肢、碎骨、鳞片、断翼……混合着黏稠的妖异血液,化作一场倾盆而下的恐怖暴雨,哗啦啦地冲刷着下方本就暗红的大地。
刺鼻的血腥味冲天而起,与漫天弥漫的能量乱流混杂,形成一片宛如炼狱的人间。
小鉴主此刻立于漫天血雨与毁灭风暴的中心,裙摆猎猎,周身却纤尘不染。
她清冷的眸光之中倒映着前方那巨大的黑光屏障,手中灵鉴再次轰然杀下,朝着五峰之一第二峰轰然杀去。
但就在此时,一阵暴喝撕裂长空,一黑一灰两道身影轰然杀到。
皇子殁渊与寂晅挟着滔天的怨戾,带着猩红的眼眸直扑小鉴主。
而就在那灵鉴的仙光凝聚成巨大的剑道轰然杀下之际,远处,殁渊与寂晅的身影轰然杀到。
眼见着父皇要开始祭练天道,他们自然不会任由这些人破坏掉聚拢地势的山峰,何况他们知道父皇成为天道之后能言出法随,所以并不怕死。
殁渊周身翻滚着吞噬光线的黏稠黑气,一拳轰出,而寂晅则并指如剑,从高处狠狠射出一道黑光。
这一击蓄谋已久,阴毒狠辣,又正值小鉴主全力催动灵鉴,剑斩山峰之际,无暇应对。
于是轰的一声,小鉴主在闷哼之际嘴角溢出一缕血迹,身形则如遭雷击般向后倒飞出去,袭不染尘埃的裙裾第一次被逸散的狂暴能量撕开几道裂口。
不过灵剑山小鉴主终归不是一人前来,其身后,呼啸而来的三尊圣器顿时朝着三人轰然压来,将两人狠狠轰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妖帝倏然妖化。
他的躯体在继续膨胀,璀璨夺目的黄金妖力不再内敛,而是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轰然喷发。
转瞬间,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妖身便矗立在战场之上,那妖身虚实相交,如同远古神岳,毛发如金针,双眸如日。
一声通天彻地的嘶吼之后,妖帝汇聚了全身的妖力,带着一往无前、粉碎万物的意志,狠狠掼向了那傲立天地之间的第二峰。
拳锋所过之处,虚空不断扭曲,无数试图阻挡的遗族士兵都在这凶猛的拳势之下化为齑粉。
“轰!!!!”
一声难以形容的巨响,仿佛神人擂鼓一般。
那作为关键地势的第二峰从拳锋轰击处开始,一道裂痕自山腰向着山巅与山基疯狂蔓延。
正在向着天际汇聚威能的五道光柱之中,来自第二峰的光柱瞬间一颤,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
见此一幕,打退了殁渊与寂晅的尤映秋、霍均与陈氏姐弟精神大振,立刻转头祭起圣器,朝着那开裂的第二峰狠狠轰杀而去。
可就在他们手中的圣器汇聚出无尽威能的时候,一道令人窒息的气息倏然出现。
那是一种让人从内心中颤栗的气息,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天道倾塌一样。
四人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随后便听到了一阵震颤心神的巨响,喉咙一甜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四道身影径直地横飞了出去。
而在他们飞去的方向,三尊圣器发出悲鸣一般的震颤,轰然坠落。
此刻,不断将地势向天势输送的五峰之间,巨大的圣皇投影傲立苍穹,如同神魔临世般占据了整个天地。
他的出手并未针对执器者,而是拍飞了那三件圣器,而尤映秋他们之所以会倒飞,则是因为圣器所凝聚的天威被打破的反噬。
此刻,大地之上全都是苍白而绝望的面孔。
从进攻到地势五峰之后,后面的战争就不是其他人能够参与的了,于是人妖联盟的三十路大军只能带着浓烈的期盼紧紧注视着那六道身影。
在妖帝以无双妖力将第二峰打出裂痕的时候,他们也曾欢呼不已。
可当圣皇虚影再次出现,威压诸天的此刻,他们一瞬间如坠冰窟。
此时,被打退的众人于狂风之中而来,持圣器再次杀向五峰。
箭在弦上便不得不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翻卷的天书,震颤的道碑,嗡鸣的天书,仙光大作灵鉴,加上不断呼啸的黄金妖力,六道身影狠狠狠杀向了那道圣皇虚影。
那虚影顶天立地,面容模糊在氤氲的混沌之气中,唯有一双眸子,冰冷无情,倒映着诸天星河。
面对这汇聚了当世顶尖之力与天道圣器的决死冲锋,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微微抬起了那由无尽能量与法则凝聚的手臂。
一般而言,如此巨大的造物,行动必然迟缓笨重,但这道虚影,彻底颠覆了常理。
“轰——!!!”
仿佛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那只遮天蔽日的拳头倏然消失。
下一瞬,那一拳已经携着打爆诸天、重塑混沌的恐怖威能,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冲锋而来的联合洪流最前端!
轰的一声,仿佛诸天都被打爆了一样,狂舞的气浪倒卷苍天。
首当其冲的是修为相对最弱的陈氏姐弟,他们甚至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道碑被直接砸飞,而两人则口中鲜血狂喷,化作两道凄惨的流星倒飞出去,狠狠砸入崩裂的大地。
而剩下的人也未能坚持太久,圣器被打的满天乱颤,数道身影喋血长空。
仅仅一拳!
那圣皇虚影仅仅一拳,便几乎打崩了联手的阵势,重创四人,损及圣器!
“季忧呢?季忧去哪里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没有出手?!”
残肢遍地的山麓前,人妖联军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带着颤抖的疑问。
其实他们先前也像各宗的执器者一样,以为季忧是在保存实力,所以在先前的战斗之中并未出手,但此刻的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
“季忧不在这里,不然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灵剑山小鉴主被一拳砸飞……”
“这种时候,他竟然不来。”
“他若是来了的话,绝对可以有机会砸碎其中一座山峰的,他为什么会不来?”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喜欢寻找任何象征着希望的稻草。
他们仍旧不知道该如何战胜遗族圣皇,但恐惧的心情却让他们轰碎那座山峰当做希望。
所以在他们看来,如果季忧在此,那山峰定然已经被轰碎了,可偏偏,他不在。
一瞬之间,仿佛被欺骗的暴躁情绪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让他们颤抖而又悲愤。
“季忧会来么?”
狂卷的尘沙与尚未平息的能量乱流之间,妖帝艰难地从自己撞出的深坑中起身,他没顾金甲破碎,嘴角溢血,而是转头向不远处气息微乱的灵剑山小鉴主颜书亦发出一问。
颜书亦以指抹去唇边血迹:“若他不死,定然会来。”
“能赢?”
“我也不清楚。”
妖帝不再追问,转而看向刚刚稳住气息的尤映秋,问出了更实际的问题:“若是我们能成功打碎其中一座山峰,能拖延遗族圣皇多久?”
尤映秋思索片刻开口:“五分之一,失去一峰,天地同势的速度便会减缓。”
“那就分开吧。”
“也只能分开了。”
简单几语间,众人凝住了眼眸。
他们就算联手也打不过遗族圣皇,所以前赴后继是没有意义的,只能分开。
但此时的分开和之前讨论对策时说的分开是不一样的,他们不是要各碎一峰,而是要分成两队。
一队需要直面那圣皇虚影,挡住他的拳,而另一队则要趁此时机打碎那座山峰。
但不管哪一队,结果肯定是必死的,因为一旦分开之后,他们就真的连挡下的能力都没有了。
可这是唯一能够拖延时间的方式,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来挡吧,你们呢?”妖帝轻声开口。
尤映秋站起身:“我随妖帝陛下一起,挡拳。”
“既然如此,那我和小鉴主,前去碎峰,不知鉴主大人意下如何?”
霍均祭起天钟,轻声开口。
陈氏姐弟因为修为较弱,此时已经昏死了过去,二二分组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颜书亦轻轻点头:“开始吧。”
“轰!!!!”
一震压塌了大地的爆响之中,四人冲天而起,朝着那尊顶天立地的圣皇虚影呼啸而去。
行至半途,妖帝骤然转向,带着周身澎湃的金色妖力扶摇直上,直冲圣皇面门,而尤映秋也衣袂翻飞,紧随其后,手中天书在天威大作间被疯狂翻动。
而霍均与颜书亦则在这一刻顿空而下,天钟轰鸣,汇聚残存天威,鉴光飞射凝聚成冲霄的剑意,轰然杀向了第二峰。
在山脚观战的众人很敏锐地注意到了的他们的阵型的变化,脸色一片苍白。
他们能看得明白,这是要以生命为代价毁掉那座山峰。
“轰!!!!!”
滔天的风浪之间,颜书亦与霍均手持圣器朝着那开裂的山峰狠狠而去。
但就在天威轰落之际,他们的眼眸倏然睁大,身下那座高山倏然间被抹成了一片虚无的空白。
一击落空,他们在呼啸之中坠地,而那座第二峰却又出现在了原地。
颜书亦还未反应过来,强烈的破空声从他们的头顶响起。
此刻,随着一道拳劲的打落,无尽的血雨从天而降,尤映秋与天书一道被狠狠砸飞,撞入了鲜红的大地,而遗族圣皇的拳意则气势不减地,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碾向了妖帝。
对于有着朝天之力的对手而言,遗族圣皇所能动用的手段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
“父皇!”
“不要……!!!”
封阳惊恐落泪,惊呼声响彻原野。
但这一声刚刚喊出,她的眼神就倏然一怔,那双漂亮的绯色竖瞳开愕然睁大。
原本琉璃的天色在她那纯美的脸蛋上照出的是一片冷光,但此刻却倏然换成了一片金彩。
毁天灭地的轰鸣声中,遗族圣皇的拳头并未能落下,而是被狠狠刁住了手腕,被死死地压在了虚空之中。
此刻,无数人仰头而望,便见一道金色的投影也如那遗族圣皇一样傲立天地之间,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臂。
凝实,厚重,那身影带着难以言喻的神性与威严,瞬间将整个世界的从绝望的冷色调切换成了辉煌的暖金色,同时一种低沉、恢弘、仿佛自亘古岁月长河深处响起的共鸣环绕在他的周身,压得虚空震荡不已。
是季忧……
怎么会是季忧……
恍惚之间,那顶天立地的金色身影猛忽然砸出一拳。
此刻虚空就像一块被无形巨力反复拧绞的布匹,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扭曲与褶皱,细密的黑色空间裂痕如同蛛网轰然张开。
彭的一声,那道圣皇虚影踉跄后仰,随后在一阵颤抖之中轰然消散。
连带着的,是那道黑色屏障也被震成了无数的碎片。
此刻,所有人都呆呆地仰着头,看向那几乎要染透了苍穹的巨大投影。
不错,那气息就是季忧。
可是……怎么会呢?
天相投影本就是高世界对于低世界所能使用的手段,是真正的仙人之术。
遗族圣皇早在太古时代便已然获得了朝天之力,所以可以施展此法,可季忧怎么也能。
轰!!!!!
那金色身影将圣皇虚影打算之后便傲立于天地之间,脚踩大地,肩顶铅云,而后在一阵呼吸之中缓缓消失。
与此同时,先贤圣地深处,季忧缓缓睁眼,而后在踏步之间来到了战场的上空。
就如同一轮骄阳凌空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可当那数十万目光触及他的时候,却无一不是狂颤不止。
就连妖帝、霍均都是满脸惊骇,头皮一阵发麻。
这种震惊不是因为他身上那几乎超越了这个世界强大气劲,而是因为他的外表。
季忧此刻全身都是粉色的,就像是伤口刚刚愈合后的颜色,但那些粉色却深浅不同,一层又一层的,纵横交错,如同被撕开的布条,遍布他所裸露的所有部位。
见到这一幕,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季忧似乎是被撕开了无数次,又愈合了无数次一样。
而在细思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似乎,似乎并不是似乎……
季忧没有跟来战场,这件事一开始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强烈的不解与悲愤,根本想不通他为何不来,而当他终于归来时已经面目可怖,却强到超脱了这番天地。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这段时间内必定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为了这场战斗换取了足够应战的力量。
此刻,随着无数的金光在其身上涌动,季忧的皮肤开始渐渐恢复到了原本的颜色,但那可怕的一幕却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岳父大人,小心点啊。”
“臭小子,你……”
此时的颜书亦正怔怔地站在第二峰上,她一直都心心念念着季忧,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第一个看向季忧的。
但实际上,她没有。
她此刻的目光正盯着黑光屏障被击碎之后的那处祭坛,随着那无尽的煞气散去,她终于看到了祭坛之中的身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季忧此时也注意到自家傲娇鬼的异样,于是朝着第二峰上落去。
还未落到峰顶处,他就已经看到了那方祭坛,以及祭坛上的那道身影。